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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夜有雨敲窗棂


时间:2020-08-07


倚窗听雨落,

坐看云起时。

  不知什么时候今夜下起了雨,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,时不时有雨滴敲打着窗子,啪啪作响,把我从睡梦中扰醒。索性披上睡衣起床,打开窗子,伸手去接那微凉的雨滴,风儿夹着雨从窗口吹了进来,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,顿时睡意全无,脑子清醒了许多。

  看着窗帘忽上忽下的随风翩翩起舞,我的思绪如苍浪的野狗在内心深处四处搜寻,不能平静。于是随手关上窗子,倚窗听雨。夏日的雨,可以驱散室内燥热的空气,可以冲洗掉叶子上的尘埃,可以冲刷掉地面上的污垢痕迹,但冲不掉记忆中的点点滴滴。那一滴滴雨敲打窗棂后落入到我心中的湖,掀起了无数涟漪,溅起了记忆中的朵朵浪花。那是我人生中无数个难以忘怀的雨夜。

一阙新词望秋水,

三更暗雨打窗棂,

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

  五十多年前一个秋日的雨夜,在河南嵩山南麓一个叫菜园的美丽小山村,伴随着母亲痛苦的呻吟,我一声啼哭呱呱落地,来到世上,开始了人生艰难的旅程。当父母看到白白胖胖八斤多的我是个男婴时,如释重负。母亲是坚强的,她在生我时咬紧牙关没有哭,但当我出生后,她看到我的那一刻,泪水就禁不住地往下掉,那个雨夜在我的哭声中他们高兴得彻夜未眠。父亲激动地连夜给山东老家的爷爷、奶奶发电报,告诉他们我是个男孩,家中的香火没有断。因为在他们一代人的思想中,潜移默化地传承着几千年来一个根深蒂固的理念;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,我上面我有三个姐姐,他们认为:嫁出的闺女卖出的田,所以传宗接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大事。

  长大后听说我是父母在登封的中岳庙,许愿求子得来的。他们了却心愿后,每年都会在求子的那一天摆上神食虔诚地还愿,现在他们已到了耄耋之年,习俗未改。那个雨夜,雨滴敲打着窗棂沙沙作响,像欢快的人生交响曲,演奏着人间最美妙的音符,清晨,天晴了,报喜的喜鹊掠过房檐,叽叽喳喳地唱着希望之歌,北面的嵩山烟雾缭绕,祥云挂在天空,东边天际露出了绚烂的晨曦。

  我的童年是在这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度过的,小山村距离县城不远,现在它已变成了城市中心。翻开童年时光,那些无忧无虑、无拘无束的天真年华,就这样轻飘飘地荡漾开来。那时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,没有责任,没有心碎,没有伤害,没有疼痛。但自幼我体格较弱,偏食、消瘦,时常发热、咳嗽、腹疼。父母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,母亲总是做一些我爱吃的小零食,放在一个小塑料盒子里,增加我的营养,但我吃的很少。每当我出去玩耍时,我会拿着盒子摇晃的哗哗作响,盒子里溢出的香味会引诱姐姐和小伙伴们垂涎欲滴,他们就哄我拿出一部分分给他们吃一点。

  有一天,下着小雨,在村子的大槐树下,我们蹦呀跳呀做游戏。大槐树茂密的树枝遮住了整个院落,树干粗大,需七八个小孩才能围抱。我们相互追逐,欢声笑语不绝于耳,玩耍的不亦乐乎。晚上到家后我竟发起了高烧、咳嗽,伴剧烈腹痛。母亲看到我脸色苍白、痛苦不堪,精神马上陷入高度紧张中,心都提到嗓子眼,坐卧不宁。父亲在城中粮局工作,闻讯后急匆匆赶回家,二话没说就冒雨背起我来到了登封县医院。拍片、化验,最后医生诊断为“肺结核”。

  父母听后脸色凝重,心里忐忑不安,感觉天就要塌下来。母亲眼窝内陷,脸色灰暗,泪水满腮,她紧紧地把我搂在怀中,嘴里不停地嘟囔着“我苦命的儿啊!”父亲全身衣服早已湿透,紧张地在走廊灰暗的灯光下踱来踱去。接着医生开药,打针、输液,父母屏住呼吸,目不转睛地盯着我,恨不得把我的痛苦都转移到他们身上,在急促的心跳中他们度过了难熬的分分秒秒。也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,风停了,云散了,雨住了,天空露出了月亮的笑脸,星星眨着调皮的眼睛,我也退烧了,肚子也不那么疼了,竟迷迷糊糊的在母亲怀中睡着了,父母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。

  那个年代治疗肺结核需要打链霉素,但当时社会经济落后,物资匮乏,链霉素市场短缺。爷爷听说后从山东老家风尘仆仆地赶过来,带来了四十针链霉素,临走时从身上不多的钱中掏出二十元,郑重其事地交给父亲,脸色铁青地对父亲吼道:“你要是治疗不好我孙子的病,你就别回山东老家认我这个爹。”从此,无论刮风下雨,不管酷暑难耐,父母总会带我到城里打针。从菜园到医院有二三里路,要爬过一个土坡,父母背着我上坡,那山间小路上留下了多少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足迹。他们还夸奖我,打针我从来不怕疼,也很少哭过。也许我从小不甘于命运,积极追求光明,不怕困难险阻的性格来源于父母在我小时候的夸奖教育吧。

 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,我的病情有所好转,但不彻底。我七岁时,全家人从河南登封迁回山东老家,路过济南时,父母带我去了济南儿童医院。医生仔细阅片化验后,否定了肺结核的诊断,确诊为“蛔虫病”,肺部症状是蛔虫病伴发的勒夫勒氏综合征。连续服用了几天宝塔糖后,大便中排出了许多白色的虫子。渐渐地咳嗽、腹痛消失了,饭量增加了,脸色红润了,性格也变得活泼好动了。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走出儿童医院后,父亲冒雨背我回宾馆时的场景。

  清晰的记得那天天空下着靡靡小雨,远远望去房屋和树木都被雨雾所包围,夜微阑,街上的行人和车辆笼罩在夜色之中,变得模糊不清。父亲一只手撑着雨伞,一只手托着我的后背,以防我从他的背上滑落。路上,父亲走得踉踉跄跄,深一脚浅一脚,不断大口喘着粗气。他已经全身湿透,雨水顺着他瘦小的身躯往下滑,但他尽量地把雨伞举过我的头顶,生怕有一滴雨飘落在我的身上。我略微抬起头,看见父亲身姿微微前倾,两臂微弯,脸上略带幸福满意的微笑。我想,父亲的微笑来源于他的内心深处,他背的不仅仅他的儿子,他背的是希望,是美好的未来。雨越下越大,空气也越来越凉,这时,父亲亲切地说:“冷的话,抱紧我。”

  “我不冷,我可以下去走。”我执意要下去。

  “不行!”他的手臂抱得更紧了,我无法挣脱。就这样,我趴在父亲坚实的脊背上,迎风冒雨走了十余里,终于来到了宾馆。从父亲身上跳下来后,我看到了父亲高大的背影,这背影如同朱自清看到父亲的背影一样,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会发生,只是疏忽,我们有时没有捕捉到那份真挚的情怀而已。趴在父亲的肩头,我感觉到了温暖,这份温暖如同太阳一般,不论在哪个季节,都会给予我们无穷的温度!这就是我的父亲,在儿女的心里永远是一座山,一份依靠。在雨中,黄昏下,远眺如黛的千佛山是那样高大、稳重、深沉,而我的父亲在我的心中比千佛山还高、还大!

父兮生我,母兮鞠我。

抚我畜我,长我育我,

顾我复我,出入腹我。

欲报之德,昊天罔极!

  夜色笼罩着漆黑的大地,我仍在杏林小区倚窗听风、听雨,听花开的声音。雨未停,疏疏密密的雨滴无情地敲打着窗棂,时缓时急。隔窗遥望,不远处帘帘暮雨中,我们医院病房大楼灯火迷离。那里一幕幕悲剧正上演,一条条喜讯正踏歌而来,痛苦和欢乐,伤心和喜悦与雨丝交织在一起。“月儿弯弯照九州,几家欢乐几家愁”。我的思绪仍在随雨飞舞,天马行空……

  多年前的一个雨夜,凛冽的寒风怒吼着,大雨倾盆,一道道刺眼的银色闪电划破乌黑的长空,一阵阵“轰隆隆”的雷鸣声震耳欲聋,惊天动地。暴风骤雨肆虐着我家弱不禁风的砖土屋,屋内母亲紧紧地拥抱着万分惊恐的我,姐姐们在周围望着母亲不知所措。“啪啪啪”,房子漏雨了,雨水透过房顶,沿着檩梁像雨帘一样滴了下来,不大一会儿屋内就有了片片水洼。

  父亲在城中上班没有在家,母亲就指挥我们把家中大大小小的盆子、罐子、缸子摆在漏雨的地方接水,但随着漏雨的地方逐渐增多,接水工具已不够用,小的盆子里的水已满在外溢,雨水把屋内变成了一片汪洋。屋内有一张大床,我们不停地搬动,尽量找漏雨少的地方,以便我们能在床上休息,但最后雨水还是少量地落在了床上,浸入了被褥,湿湿的、凉凉的,此时屋内一片狼藉。

  母亲绝望地望着窗外的夜空,双手合掌,祈祷老天爷发发慈悲,把雨停下来。但该死的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。风夹着雨呼呼地敲打着窗棂,像孤独的狼在野外发出呜呜的哀鸣,窗棂上的雨水像瀑布样瞬间划过模糊的玻璃,只有闪电时方能看到房子周围槐树的残花败絮和在风中摇曳的柳条。母亲叫我们聚在她的周围,不停地安慰着我们。一道闪电过后,雨更大了,靠近房顶的土墙已禁不住雨水的冲蚀,开始成堆成片地坍塌,屋内不时传来更大的可怕声音。“妈妈,我害怕。”我躺在母亲的怀里说道。

  “别害怕,有妈妈。”母亲抚摸着我的头说,我听后得到丝丝安慰,那时感觉母亲真的好伟大,有妈妈在,我什么也不用怕。此时母亲的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,但透过她刚毅的脸庞,我们顿时增加了战胜暴风骤雨的信心。

  突然,母亲奋力跃起,像母鸡一样张开翅膀,把我们全部压在了身下,接着“咣当”一声,一大片泥土裹挟着砂石重重地砸在了母亲的头上。我们安然无恙,但母亲的头上流血了,殷红的血液掺杂雨水,顺着她的面部不停地往下流,最后流到了我的身上,也流进了我的心中。我们惊呆了,“妈妈!妈妈!”我们不约而同地大声呼唤,那声音撕人心扉,久久地在凝固的空气中回荡……谢谢母亲,是你领我来到这五彩斑斓的世界,是你在危机关头舍生忘死、奋不顾身地保护了我们的生命。

  第二天,父亲回到家,找人修好了破旧的砖土屋。那个贫穷落后的年代,父母啊,你们吃了多少苦,受了多少累,流了多少血,掉了多少泪,天知地知,风儿知雨儿知,我们儿女们更知!长大后,我一定要盖一座大大的房子,一座漂亮好看的房子,一座结实不漏雨的房子,一座不让人担惊受怕的房子让你们居住,来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。现在我们做到了,只是父母老了,老家的楼房人去楼空,满院的杂草和青苔诉说着岁月的沧桑。

  那晚的雨记录着母亲舍生忘死的爱,记录着人世间最美好的情。光阴荏苒,五十多年过去了,岁月冲刷不掉那晚我刻骨铭心的记忆。什么是母爱?母爱是清凉的风,是遮雨的伞,是滴落的泪,是甜甜的吻;母爱是“三春晖”,是任何“寸心草”也难以回报的恩情,是人间最圣洁最伟大最无私的亲情!

  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。谁言寸心草?报得三春晖。”今夜有雨敲窗棂,在博平老年公寓安度晚年的你们可安好?是否进入甜蜜的梦乡?

夜倚窗台闻雨落,

朝卧秀榻看花开。

  天拂晓,窗户外渐渐明亮起来,昨夜的雨停了。我推开窗子,丝丝凉意扑面而来,空气格外清新。雨过天晴,一条彩虹横跨在城市两边,洁净无云的天空一片蔚蓝,远景如诗,楼廓如画。夏日的闷热一扫而空,大街上的行人又开始忙碌起来。整理一下稿件,我也要去上班了,在路上,嗅着雨后泥土的芬芳,嘴里哼着毛阿敏的歌曲:“妈妈/月光之下/静静地我想你了/静静淌在血里的牵挂/妈妈你的怀抱/我一生爱的襁褓/有了你我才有家……”。

  

 

聊城市茌平区人民医院 刘廷敏

  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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